2006年2月22日,星期三(GSM+8 北京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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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人士”面目的征婚男子狂骗300万
众受害女性联手维权,警方已立案调查
本报记者 汪嘉林 朱乔夫

  这是一个频频出现在征婚广告上的男人狂骗300万的真实故事。
  故事吸引我们的,不是一群事业有成、身价不菲的女性,被一名其貌不扬的骗子骗得昏天黑地,而是她们终于从玫瑰色的骗局中清醒过来,决定联手为自己维权。
  骗子自以为是螳螂捕蝉,孰料警方是黄雀在后。

  两次见面
  上海姑娘被骗12万
  骗子的画皮被扒下,始于一名叫陈艳的女子。
  2005年3月19日,在上海经营着一家公司的陈艳坐在杭州开往上海的火车上。神使鬼差地,陈艳从手头的报纸上瞟到了一条征婚信息:“3535先生,36岁,身高1.73米,学历大专,未婚,某高科技公司总经理,年薪50万,有多套房产。欲寻一位……”
  刹那间,陈艳的心弦被拨动了,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那家婚介公司的电话。在支付了1600元的介绍费后,陈艳得到了这个名叫王建国的男人的通讯方式。
  3月22日,身在上海的陈艳和身在桐庐的王建国有了第一次电话联系。王建国在电话中告诉陈艳,自己在桐庐做一项工程,非常忙,所以没有时间到上海去看望她,请她能够理解。而恰恰就是男人的这种忙于事业的表现,再一次给了陈艳相当的好感。3月30日,急于见面的陈艳趁着一次出差的机会专门绕道前往桐庐看望了王建国。
  就在王建国的那辆三菱面包车里,他不失时机地告诉陈艳,自己是某高速公路第14标段绿化工程的总承包人,只要工程完工,他至少会有3000万元的收入。与此同时,王建国也很快搞清楚了陈艳的经济状况。在热火朝天的施工工地上,王建国的颐指气使令他平添了不少魅力。
  这次会面,王建国包揽了陈艳来桐庐的所有费用,这让陈艳觉得对方是个体贴的男人。回上海后,她特意请朋友帮忙从内蒙带来了一条羊绒围巾,打算亲手送给王建国。
  4月24日,陈艳再次赴桐庐看望王建国。而王建国除了和上次一样的温柔体贴外,似乎显得更加忙碌了。他告诉陈艳,隔日要给工人们发工资,是抽空来招待陈艳的。
  时间到了晚上9点30分,王建国突然给陈艳打来了电话,说自己忙中出错,皮包在工地上丢了,所有的证件和银行存折也一起丢了。这样的消息让陈艳颇感愧疚,她甚至自责自己让王建国分心了。
  晚上10点钟左右,王建国又告诉陈艳,丢失的存折内有隔日要发给工人的30万工资款,自己为了这项工程已经向周围的亲戚朋友借了很多钱,现在走投无路,只好向陈艳借15万元救急。陈艳爽快地答应了。应她的要求,王建国用铅笔写了一张欠条。
  10多天过去了,等着王建国补完存折后还钱的陈艳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王建国说自己没钱,要还也要等到6月份结算工程款的时候。
  在反复催讨中,2005年的6月,王建国还了3万元到陈艳的卡上,余下的12万元一直拖欠至今。
  在这一过程中,陈艳似乎省悟了:“自己很可能遇上了骗子。”她开始请律师暗中调查王建国。
  调查的结果却让陈艳大吃一惊——自己并不是王建国身边惟一的女人,而且这里的每个女人都把自己的大量钱款借给了王建国。

  宁波女人更惨
  2年被骗走180万
  这其中,宁波的金薇丽在2年多的时间里陆续借给了王建国180余万。
  经营珠宝的金薇丽是在2001年下半年踏进了王建国布下的圈套。当年37岁的她是通过宁波一家叫“在水一方”的婚介公司与王建国认识的。当时,婚介公司推出的王建国的身份是:温州人,浙工大毕业的大学生,开房地产公司,因老婆出国而离婚了。
  金薇丽告诉记者:“像我这种因为第三者的原因而离婚的女人,又带着一个孩子,已经没有了年轻女孩的那种虚荣,再说自己经济能力不错,根本没这种要靠老公吃饭的打算,但是,男人如果没有事业心,那也是不行的。”所以,金薇丽打算见个面,她说如果对方长得太帅,那就算了。
  王建国那张又黑又瘦、其貌不扬的脸以及平平常常的个子稍稍让金薇丽有了一点好感,因为以金薇丽的直觉,这样的人是不会“花头花脑”的,而王建国干净利落的自我介绍,更让金薇丽产生了这个人比较实在、话语不多的错觉。
  第一次见面,王建国坐一辆桑塔纳,还带了个司机。他单刀直入:“我的情况婚介公司都告诉你了,但家庭情况我也和你说一下,我妈妈是一家小学的校长,爸爸是外贸公司的经理,弟弟是交警大队的民警。”就这么几句话,令心地善良的金薇丽对他产生了微妙的感觉。
  就这样,他们开始交往了。
  半个多月后的一个星期天下午,下着很大的雨,王建国突然给金薇丽打来一个电话,语气急迫和焦虑。他告诉金薇丽,自己联络不上司机,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希望金帮忙。
在金薇丽的关心下,王建国说自己接到了一个大工程,晚上已经和对方订好了包厢最后敲定,但按照约定付给对方7万元的回扣却因与财务相关的印章都在司机手中,没办法在财务那儿支钱。
  好心的金薇丽主动提出先从她这里拿7万元,暂时周转一下。
  于是,这7万元成了飞向恶狗的第一只肉包子。
  沉浸在爱河里的金薇丽没有想过还钱的事。
  几个月后,王建国邀请金薇丽到他在嘉兴承包的一个工地上做客。到了嘉兴,王建国一副忙于工作的样子,一会儿在电话中询问建筑材料的价格,一会儿又在电话中训斥下属办事不力,还开除了一名员工。
  “如果这个时候怀疑王建国是个骗子,那我就不正常了!”金薇丽是如此评价对方炉火纯青的骗技。
  嘉兴的“戏”一完,王建国说要送金薇丽回宁波,顺便去看看他在宁波北仑一块刚刚买下来的、准备建一个住宅小区的地块。反正是同路,金薇丽自然而然地跟着王建国来到了那块空地上。
  在这块大大的空地上,王建国站在一块相对比较高的土坡上,挥动着他的手臂:“这里打算建一个有着40幢20层高的住宅,那边是绿化地带,这里是游乐设施,有喷泉……”在习习海风的吹拂下,王建国尽管个子不高,又黑又瘦,但是穿着风衣,衣袂飘飘的样子让金薇丽想起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那句话。
  从高坡上下来,王建国告诉金薇丽,这块工地一旦上马,赚来的就起码是几千万,但是,现在需要交给出让方50万的押金,而且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支付。如果贷款,就要损失很多利息,而如果等嘉兴的工地结账,又恐怕来不及。他告诉金薇丽,自己正在为这件事发愁。
  鬼使神差一样,金薇丽又向这个人献出了50万元。
  在之后的2年多时间里,直到累计“借”给王建国180万元,王建国仍然没有任何还钱的迹象。而金薇丽还满心希望王建国会与她结婚,她还专程去过王建国的老家,发现王家的住房很好,还有两辆轿车,她还见了王建国的父母和女儿。

  联合起来
  向骗子宣战
  受陈艳委托的钟律师告诉记者:“当时一跑到某高速公路指挥部,他们便告诉我根本没有一个叫王建国的承包商。”后来他通过种种途径了解到王建国的真实姓名及籍贯,发现“从婚介所出来的信息除了年龄和体貌特征外,其他的几乎全是假的。”
  王建国的司机之一方阳也在此时站了出来。他告诉陈艳,王建国根本就不是什么大老板,他的工作,主要就是帮助王建国接送不同的“老婆”。而方阳的工资,也从去年10月开始被王建国拖欠。
  钟律师和方阳的帮助令陈艳花言失色:王建国是化名,他不但有妻子而且还有一个7岁的女儿。在与陈艳交往的同时,他一直周旋在王绛瑶、金薇丽、穆苇容等数位女性之间。”方阳还向陈艳提供了王建国在宁海的一位“未婚妻”的电话号码。
  就这样,陈艳与宁波方向的三个受害者也联系上了。
  而此时,已经揭穿了王建国真面目的金薇丽,仍在是原谅骗子还是为自己维权之间痛苦挣扎。
  令金薇丽起疑的是一起非常偶然的小事情。
  那是2004年上半年,在火车上,金薇丽看到王建国的包里有一包已经开封过的香烟。她想,王建国不抽烟,这烟是干什么用呢,就随手翻动了一下,没想到王建国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告诉金薇丽不要碰。金薇丽不明白了,坚持要看,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王建国就在金薇丽耳边小声说,里面全部是身份证。金薇丽追问要这么多身份证干什么,王建国无奈再次说里面全部是他自己的身份证,都是各种不同名字、不同住址的。
  下车到了宾馆后,金薇丽坚持要看烟盒里的身份证,一看把自己吓得够呛,满满一烟盒都是王建国各种名字的身份证。再追问下去,王建国只说了一句:“干我们这行的只能这么做!”
  有所警觉的金薇丽开始注意王建国的举动了。
  一天凌晨,金薇丽趁起床上厕所的时候偷偷地打开了王建国的手机。几天之内,她知道了王建国身边还有宁海的穆苇容和余姚的王绛瑶。
  2005年10月,陈艳和宁波的3个受害女子约定在宁波城里的一家咖啡馆里见面。4个人分头把自己的情况一讲,很多情节几乎如出一辙,4人惊得浑身发抖,抱头痛苦。
  在几个女人的抽丝剥茧中,骗子的招术被还原了出来。
  招术一:体贴细心获芳心。王建国第一次见陈艳的时候,听陈艳在自言自语手机快没电了,就马上停车,并走了很多路找了一家手机店,帮陈艳买了一只充电器。此事花钱不多,却给陈艳留下了相当好的印象。
  招术二:化小钱骗大钱。金薇丽的父母在老家盖房子的时候,王建国是鞍前马后地上门来帮忙,还掏了3万多块钱买了不少建筑材料,雇了好几辆车送去。此举不仅赢得了两位老人的心,还让金薇丽感动得一塌糊涂。不久,金薇丽就又借给他一笔数倍于他的巨款。
  招术三:拆东墙补西墙。王建国认识做珠宝生意的金薇丽后,同时和他交往的几个女子就不时收到他赠送的珠宝礼物。不用说,金薇丽是珠宝赠佳人,而这位“佳人”转手就用这些礼物来讨其他女人的欢心。
  招术四:没钱还敢夸海口。王建国在和相对比较年轻的穆苇容交往时,时时把结婚挂在口上。他还和穆苇容一起去看婚房,相中了一套450万的高档别墅,竟然还和售楼小姐像模像样地砍价,成功将价格砍到400万。后来是王建国要求将房主写其父亲的名字,穆苇容不同意,才没买成房子。
  家财几乎为王建国耗尽的金薇丽建议她们4个女人AA制,出钱雇人将王建国打一顿,被否决。在陈艳的极力建议下,4位女子走进了当地公安派出所,向警方报案,并留下了笔录。
  今年1月11日,陈艳又单独来到杭州桐庐县城北派出所报了案。
  金薇丽告诉记者,她曾经和王建国摊过牌,说如果他不还钱,就要告到法院,但是,王建国的回答令她非常沮丧。王建国说,他老家的房子全部是父亲的名字,两辆汽车的名字全部用的是弟弟的名字,即使告到法院,法院判你赢了,也执行不到什么东西。金薇丽说如果法院不能告,就报案。对此,王建国更不怕,他说:“我又没有不承认向你借钱,怎么谈得上诈骗呢?我不过是还不出罢了,最多拘留,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看来,王建国确实是有计划和预谋的。
  记者和桐庐县公安局联系。县公安局民警吴新宇告诉记者,这起案件在报案当天就已经以涉嫌诈骗罪立案侦查。“现在,这种以谈恋爱为名的诈骗案件很多,犯罪嫌疑人的作案手法也越来越老道。”吴新宇告诉记者,比如在这起案件中,这个王建国借完了钱还要打借条,咋一看就很像一起民间借贷纠纷。“我们之所以立案,除了金额外,另外一个主要原因是王建国以虚假身份进行‘借款’、以及案件中涉及到的侵害对象特别多,已经大大超过了一般意义上的借贷或是谈恋爱了。”
  吴新宇向记者表示,桐庐警方目前已对该案进行积极调查,相信不日就会有一个结果。
  (受害人名字均为化名)

  记者手记

  记者在采访中注意到,该诈骗案的发生除了犯罪嫌疑人的狡猾和被害人的盲动之外,婚介所似乎也是一个关键所在。

   婚介公司销售“假冒伪劣产品”
  陈艳在接受采访时告诉记者,她认为这起案件的发生,杭州心心缘婚姻介绍所是难逃干系的。“我花了1600元买来的全都是假信息,甚至连最最起码的姓名都是假的。如果说这种信息是一种商品的话,那么这家公司至少就是在销售‘假冒伪劣产品’。”陈艳对于“心心缘”提供给她的关于王建国的虚假信息大呼上当。
  同样的事实,无论是陈艳还是其他几名女性都是通过婚介公司和王建国结识的。而婚介公司在收取一定费用之后提供给这些女性关于王建国的信息中似乎除了一些基本的体貌特征外其它的均为虚假信息。
  “如果说这些女性属于上当受骗的话,那么婚介公司也存在着相当的责任。因为婚介公司只要对登记人员的信息稍加核实,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就会立刻露出马脚。而这之后的一系列‘故事’或许就不会发生了。”浙江省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王坤这样告诉记者。

  可以让你先缴费再改信息
  “到婚介公司登记自己的个人信息到底要办理哪些手续?婚介公司是否会对相关的个人信息进行核实?”记者怀着这样的疑问于2月19日对杭州心心缘婚介公司进行了暗访。
  记者在拨通电话后以一名商人的身份告知对方想进行婚姻介绍登记,并询问如果去登记的话应该随身带哪些证件。心心缘公司的一名女性职员非常热情地回答了记者的问题:“如果您来登记,需要带本人身份证等一些相关的个人材料,当然还要在我们这里留下您的联系方式。一旦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方便联系。”
  为了进一步试探该公司对登记人员身份的核实情况,记者谎称在一次出差途中不慎将皮包遗失,不巧的是身份证就放在了这只遗失的皮包之中,而家人对于结婚这件事情又催得很紧。接电话的女职员很爽快地告诉记者,先来登记了再说,但是身份证号码最好能知道。
  记者如期而至,一位中年妇女接待了记者。“这儿有几张表格,先填一下。”她似乎很熟练地从一堆表格中拿出了两张。记者粗略浏览,表格中主要是一些个人信息和自己对异性的要求。记者一边填写一边又和这位中年妇女说了自己的“苦衷”:“身份证丢了。”中年妇女以一位大姐的口吻非常诚恳地告诉记者,有其它证件那是最好的事情,如果没有,先缴纳了相关费用,信息可以修改。

    一些婚介所成了滋生婚姻诈骗的温床
  “婚介公司看准的就是很多大龄青年急于成婚这么一个心态。而那些以谈恋爱为名进行诈骗的犯罪嫌疑人恰恰看中的也是这点。如果婚介公司不对登记人员的身份等重要信息的真实性进行核实,那么就很容易被坏人利用。”对于这样的事实,王坤一针见血地指出:“不按规范操作的婚介所,其实已经成为滋生诈骗案件的温床。”
  王坤告诉记者,现在市场上大大小小的婚介公司很多,提供的信息鱼目混珠。大龄青年,特别是女性在通过婚介公司为自己找对象时千万要擦亮眼睛,不要被对方一时的“表演”所蒙蔽。